“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梦，也许你会遗忘它；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那也会成为你的梦。”

——《撞死了一只羊》

开篇这句关于“梦”的藏族谚语，来自王家卫出山监制、万玛才旦导演的新片《撞死了一只羊》。

同时也是4月备受文艺片爱好者期待的院线片。

2019年的春季，绝对是国产文艺片的爆发季，单3月份就上映了《过春天》、》、《阳台上》、《地久天长》三部极具话题的文艺片，其中《过春天》和《地久天长》都收获了非常好的口碑。

到了4月，这部打着“王家卫”三个大字的藏区文艺片又来势汹汹了。

影片虽然不是由王家卫导演的，但创作班底却是扎扎实实地来自王家卫电影的同一拨人：张叔平、杜笃之，和林强。

从剪辑、摄影，到配乐，都是绝对的顶尖团队了。

而且开篇的那句藏族谚语，也是王家卫本人在看过片子之后建议导演万玛才旦加进去的。

如同王家卫自己所说，他已经把电影看了好多遍了，但依然每次都能从不同的细节上，找到导演私藏的隐喻。

所以对于《撞死了一只羊》，王家卫可是从头监制到尾的。

不仅分享团队，还全程参与意见，这次大家不必担心出现《摆渡人》一样的扑街情况了。

而且就算抛开王家卫不谈，影片的导演万玛才旦，也是非常值得信赖的。

2011年，万玛才旦执导剧情片《老狗》，获得布鲁克林电影节的最佳影片；2014年，执导剧情片《五彩神箭》，又成为了第8届FIRST青年电影展的开幕影片。

2015年，万玛才旦还凭借《塔洛》，获得了第52届台湾电影金马奖的最佳导演奖提名。

除了拍电影，万玛才旦还自己写小说。

上世纪90年代，曾撰写小说《诱惑》和《岗》，获得过海南藏族自治州首届文学作品创作评奖二等奖，以及中国当代少数民族文学创作新秀奖。

2018年1月，万玛才旦的小说《气球》，又在收获排行榜短篇小说榜上取得了排名第6的成绩。

是典型的作家型导演。

此次的《撞死了一只羊》，同样也是万玛才旦根据自己的短篇小说，和次仁罗布的短篇小说《杀手》，一起融合改编而成的。

影片不仅入围了第75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地平线的竞赛单元，并最终斩获最佳剧本奖，还提名了第55届金马奖的最佳导演和最佳改编剧本。

以及亚洲电影大奖的包括最佳电影、最佳摄影在内的四项提名。

绝对是万玛才旦的又一佳作。

《撞死了一只羊》的故事很简单，讲的就是在海拔高达5500米、气温低至零下20度的西藏无人区上，两个男人的公路故事。

男主名叫金巴，是一名卡车司机。

一开始他只是一个人行驶在可可西里荒凉的公路上，结果却在“满世界都看不到活物”的情况下，撞死了一只突如其来的羊。

金巴觉得奇怪，便捡起羊的尸体，继续前行。

结果没多久，他又一次在“满世界都看不到活物”的情况下，见到了一个踽踽独行的男子。

男子于风沙之中，突然就出现在金巴面前，希望可以搭乘金巴的车。

金巴也同意了。

但在短暂的聊天过后，金巴发现，这个突如其来的乘客，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名字：金巴。

而且还都是活-佛给取的。

他腰间别着一把匕首，准备去Sanak小镇，杀死多年前杀害父亲的仇人。

于是司机金巴，载着杀手金巴，一起开始了这趟玄而又玄的旅程。

到达目的地之后，司机金巴担心被撞死的羊是什么不好的征兆，便请了一位老喇嘛给羊超度，再送去天葬。

但超度完羊之后，司机金巴的心绪，依然得不到平静，脑子里一直想着要去寻找仇人的杀手金巴。

于是司机金巴又再次启程，去Sanak小镇，寻找杀手金巴去了。

可见影片走到这里，叙事就开始变得虚幻起来。

两个金巴相互交叉、重合，时而各自分离，时而融为一体，难分主次。

让人不禁想起电影开篇的那句藏族谚语，两个金巴，到底是谁进入了谁的梦境？谁在梦境里与对方重合？

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又或者，这根本就是同一个人的不同梦境而已？

根据导演万玛才旦的描述，《撞死了一只羊》应该是一个写意的故事，而不是写实。

影片通过摄影和配乐，极尽方式地在向观众传达着这个故事的感觉。

比如开篇司机金巴独自一人驾驶卡车的时候，播放的音乐《我的太阳》是藏语的。

同时太阳代表的是司机金巴的女儿，后视镜的挂饰上，一面是活-佛，一面就是女儿的照片。

而到了后期和杀手金巴交叉叙事的时候，《我的太阳》的歌词又变成了意大利语的。

这是其中一个小区分，藏语的《我的太阳》代表着现实，而意大利语的《我的太阳》则代表着梦境。

因为梦境常常是逻辑不通的，也只有在梦境里，金巴才会用意大利语唱《我的太阳》。

画面上亦然，真实部分，万玛才旦用的彩色画面；回忆部分，用的黑白画面；而梦境部分，则有专属于梦境颜色的迷幻画面。

导演用了各种各样的细节，给了观众区分时间的线索。

这点倒是像极了王家卫导演的《东邪西毒》。

而且从预告片来看，无论是摄影风格、画面配色，以及场景转换，《撞死了一只羊》都有着与《东邪西毒》相似的迷幻感。

同样是交叉叙事，隐喻颇多，表面混乱迷幻，实则主题鲜明。

但《撞死了一只羊》不是奇幻片，而更像是基于现实的荒诞片。

在介绍影片的过程中，导演多次用了“荒诞”一词；无论是画面、配乐，或演员的表演上，呈现的都是一种荒诞感。

它以藏族题材做背景，讲了一个玄乎又哲学的故事。

比如：轮回。

轮回也是影片的一个重要隐喻。

其中被撞死的羊和被杀手寻找的仇人，都是轮回的结点。

在杀手金巴生长的地方，曾经有一个不成文的传统：如果谁家男人被杀害了，那这个男人的后代，就要一直背着“寻仇”的枷锁，直到报仇完成为止。

而如果对方同样也是一个康巴男人，那这种“冤冤相报何时了”的寻仇故事，将会永无止境地死循环下去。

唯一的解脱，就只有放下仇恨。

而这份仇恨，究竟会轮回到被撞死的羊身上，并止步于此。

还是会继续前行，找寻更多的解救方式？

司机金巴，和杀手金巴，究竟又有着怎样的关系，我们暂时都不得而知。

但《撞死了一只羊》的故事不会很复杂，影片时长只有86分钟，是一个典型的小体量故事。

整体来看，《撞死了一只羊》都只会是一个开放式结局的哲学故事，留给观众见仁见智的空间。

两个金巴之间，不会有太多大风大浪的情节，仅仅是于相互交错的虚实转换之间，完成对自我、对心灵的救赎。

至于这份救赎，到底是关于放下的，还是关于认清的，或许观众也会有不同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