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盛昊阳
太空歌剧或童话新编业已落伍,超级英雄才是这个时代最受欢迎的幻想题材。或许为了佐证这一点,M·奈特·沙马兰的新片《玻璃先生》携《分裂》余威,以低达两千万美元的成本,惨绝人寰的37%烂番茄新鲜度,仍然成功大卖,在全球市场共获得近2亿5千万美元票房。不管是作为《分裂》续集,还是《不死劫》(Unbreakable)三部曲的完结篇来看,都是一个绝对优秀的成绩。
《玻璃先生》(2019)
这是一种命运的红线仿佛被神之一手轻轻拨动的奇妙缘分。《不死劫》诞生于新旧世纪之交的2000年,八年后,《钢铁侠》和《蝙蝠侠:黑暗骑士》才姗姗来迟,携手为超英电影开拓出一个天翻地覆的全新世界。
而对《不死劫》本身而言,真正意义非凡的超英电影是同年上映的《X战警》,只有中等投资,特效平平,故事格局也称不上宏大,却已隐隐现出超级英雄们即将君临天下的风雷之势。
《不死劫》(2000)
和《X战警》几乎持平的7500万美元成本,搭配现在也十分罕见的原创超级英雄题材。考虑到迪士尼今时今日的保守作风,几乎可以肯定,试金石影业(TouchstonePictures)的信心全来自于《第六感》的大爆。
《第六感》(1999)
比起迷茫、犹豫、成长,再到最终战胜邪恶的传统起源故事,《不死劫》更像一部解构生存焦虑和自我认同的心理惊悚片。此后,沙马兰被称作「坑遍六大」的十六年间,这部试图颠覆类型电影模式的作品将会被一小撮美漫粉丝视作他最具野心的挑战。
《不死劫》节奏缓慢,故事不甚精彩,观众对结局的看法尤其两极分化。但在那个绝大部分超级英雄还未扬帆启程的年代里,它认真思索了这些本来应该只存在于漫画中的角色,进入现实社会时可能遇到的生存问题和伦理困境。
《不死劫》(2000)
如果没有《分裂》的成功,重返《不死劫》的世界可能只是沙马兰闲暇时的空想,但是,从任何角度来看,直到临近结局前,《分裂》都与超英电影扯不上任何关系。
《分裂》(2016)
彩蛋就只是彩蛋,好比同属育碧的《看门狗》和《刺客信条》无数次地互cue,官方也没有承认两部作品共享同一个世界观。用《玻璃先生》串联起前两作的剧情,建立所谓的「沙马兰宇宙」,打造又一套「泛滥成灾」的超英三部曲,到底是不是一个好的主意?
三是一个适合组团的数字,三光日月星,三才天地人,圣子圣父圣灵三位一体。三位主要角色在《玻璃先生》中依次出场,分别代表超级英雄、超级反派和超级……
《玻璃先生》(2019)
《不死劫》里的少年伊利亚收到紫色包装的礼品盒,里面放着一本倒置的漫画,封面上仿DC旗下的《动作漫画》(ActionComics,也就是在1938年创造了超人的那本)字体,写着ActiveComics的字样:着绿色制服的英雄和黄色的反派正在激战,而背景的街道和建筑都是紫色,对应着三位主角的代表色。
《不死劫》(2000)
一段可能被多数人忽略的前作剧情里,才揭晓了紫色的玻璃先生象征着什么的答案,他是导火索、是引导者,是为证明自身存在,设下最终决战舞台的策划者。这样的电影,除了对每一个细节都如数家珍的沙马兰粉丝(最好也同时深爱着美漫),普通观众当然会看得一头雾水。
如何将超级英雄的定义和本质从描述特定角色的漫画中剥离出来,始终是沙马兰念兹在兹的问题。漫画店的店员对美漫发展史如数家珍,煞有介事地把1938年超人漫画的诞生称作「神化」,这种「神化」并非「神格化」,而是罗兰·巴特描述过的「神话化」,一种语言的掠夺,把意义转化为形式。
《不死劫》(2000)
《不死劫》的片头字幕记录下漫画粉的痴迷和激情,一本漫画可以炒出14万美金的高价,每年卖出超过6278万本漫画。玻璃先生首先是个死忠漫迷,他坐在大卫父子的面前,无比诚恳地说道:「我相信漫画与传承历史的古老方法有所联系,全世界仍以绘画的形式传承知识。漫画是历史的一种形式,描绘某人的所见所感,然后,理所当然地,那些经验和历史被商业机器吞噬,过度包装,刺激感官,被拍成卡通四处销售。」
《不死劫》(2000)
《玻璃先生》设置了与超能力者对立的组织,自称心理医生的斯泰普博士与三位主角和他们的亲近之人反复交谈,用脑损伤和巧合来解释所有异常现象,必要时甚至施以脑前叶切除手术。博士背后存在一万多年的神秘组织,与其说是要抹杀所有超能力者的痕迹,维持秩序,保持平衡,毋宁说是要打破所有扎根于漫画故事的想象。
《玻璃先生》(2019)
在这个好莱坞联手大众媒介,利用超级英雄的故事,将所有「现代神话」商品化的时代里,这样的努力既徒劳又毫无意义。反正连超能力者的反抗也要借助摄像头拍摄的视频,上传到社交网络公之于众。